三合镖局是关中,甚至全大宣都首屈一指的镖局,当年太宗皇帝尚未登基,于关中郡内落难,三合镖局梁老太爷出手相救,后太宗皇帝继位,思及往事,亲自写下天下第一镖的牌匾命关中郡守送至镖局,一时间,三合镖局风光无二,地位更是无人出其左右。
借助太宗皇帝的威势,三合镖局老太爷很快染手了其余产业,并如火如荼的发展了起来,关中郡医食住行都能看到三合镖局的影子,曾有人说大宣是皇帝的,关中是梁家的,此话一点不假,因为这是当时的关中郡郡守所说,就连他都在自己府上酒会坦言,不止一次求助于三合镖局解决麻烦。
不过现在的三合镖局已经落寞了,太宗皇帝驾崩,高宗登基不过三年,匈奴大军南下,破镇北关,马踏龙渊,肆虐临渊,朝廷南迁江南,途中高宗身死,成宗半道上位,短短三年间,大宣就换了三任皇帝,三合镖局自此失去了皇族庇佑。
趁此机会,过去受到三合镖局打压的家族们联合了起来,开始反扑,三合镖局双拳难敌四手,梁老太爷当机立断,壮士断腕,舍去了近六成的家产,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。
也只是片刻而已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与梁家交情甚深的关中郡郡守被迁调至中原郡,人走茶凉,新上任的郡守石崇不好相与,觊觎梁家剩余产业,几番逼迫威胁下,梁老太爷只得将所得产业交出,只剩下祖宅以及祖业三合镖局。
梁家自云端跌落低谷,梁老太爷气急攻心,瘫痪在床,半年时间就撒手人寰,只留下梁家晚辈在虎狼环顾的关中苦苦支撑。
“小姐真是太惨了,福没享到,苦可半点没少受,要我说不如把镖局卖了,拿着钱去江南过点快乐日子。”鸿正威嘴里嚼着草根愤愤不平道,他是梁老太爷晚年间亲自收下镖师,梁家家道中落后,许多人先后离开,只剩下了几个元老级的人物,他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嘘,你声音小点,你又不是不知道,小姐就是想保住镖局,要不然早就嫁给了小都山那位小公子了。”候云作势要捂住鸿正威的嘴巴,鸿正威巧妙躲开。
“我就是心中不平罢了。”鸿正威吐出草根。梁老太爷死后,梁家的大任本该由他的儿子,也就是现在的梁老爷梁军担着,可是梁军早年间流连风月,身体亏空得厉害,武者一途根基虚浮,一直停留在七品熬血境,难以精进,梁老太爷一手绝妙三合枪法也只学会了十之一二。
难堪大用的梁老爷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,那就是靠子嗣,可十多年的纵欲,导致他十房妾室最后只生下了一个儿子,那儿子还是病秧子。
最后整个梁家居然是靠梁老太爷花信玉年华的孙女梁钰珏撑了起来。
鸿正威经常想,梁老太爷泉下有知,会不会把那几个不肖子孙通通带走。
“别说了,小姐回来了。”候云提醒道,然后心虚的看向天空,刚才那番话要是被小姐听见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。
树林之中传来梁钰珏的脚步声,鸿正威也别扭的吹起了口哨,梁大小姐跟他的父亲爷爷完全不同,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天生的武道胚子,修炼不过十余年就踏入了六品凝气境,三合枪也已炉火纯青,刚才那些话若真被听去,他这个鸿叔叔肯定会被“亲切”的拉去对练的,他才七品圆满而已。
只是鸿正威发现今天的梁钰珏走的很慢,而且脚步,意外的沉重,他与一旁的候云对视一眼,两人都察觉了异常,握住腰间的九环刀,冲入森林之中,他们都以为梁钰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。
可是进入森林以后,两人才发现他们想错了,梁钰珏毫发无伤,只是肩上扛着一个陌生少年,少年穿着一身破烂衣服,上面浸满了鲜血,伤势严重。
“鸿叔,候叔,你俩来了啊,正好,你们谁帮我把这小子扛回去。”
听到梁钰珏的话,鸿正威收回九环刀接过少年,自家大小姐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,男女授受不亲啊。
“小姐你这洗个澡,咋还能捡个人回来,哟,这小伙长得还不赖,只是这脸上怎么有个巴掌印啊?”鸿正威饶有兴趣的翻看两下少年脸庞,若是何笑笑或者洛青衣在的话便会看出这少年就是沈虞生。
梁钰珏擦拭着发上的水珠,她行镖多日,回程路上实在受不了脏就让队伍原地休息,她去清洗,可洗到一半,河边居然飘过来一个人,她还以为是什么浪荡采花贼,下意识就动了手,没想到不是采花贼,是个重伤美少年。
“他被刀气所伤,我已经把他身上刀气逼出,你带他去包扎一下,喂点药。”梁钰珏忽略鸿正威的提问,吩咐道。
鸿正威赶忙抱着沈虞生小跑离开,不过十五六的年纪,居然被刀气所伤,看来身份不简单啊,他心中想着,不过自然小姐吩咐,他也就照办了,把沈虞生放在了运镖的马车上面后,鸿正威掏出一个瓷瓶。
“良药苦口,良药苦口啊。”鸿正威念叨两句,把药强灌进沈虞生口中。
梁钰珏走过来看了一眼,面无表情道:“这两天就麻烦鸿叔你照顾他了,等他醒了告诉我一声。”说完走到队伍前面,翻身上马。
“赶路吧,争取晚上之前去到客栈。”梁钰珏纵马扬鞭,镖师们赶紧跟上,日落黄昏时,刚好到最近的驿站。
“哎,小姐小姐,你捡那娃娃醒了。”梁钰珏把马交给驿站小二时,鸿正威就小跑过来说道。
“醒了?我去看看。”那少年受伤严重,又被她打了一掌,虽然她帮忙逼出刀气又喂下药,也不该这么快就醒啊。三步并作两步,梁钰珏来到了马车旁边,少年气势微弱,面色苍白,但的确醒了,而且梁钰珏感受之下,少年伤势已经转好。
沈虞生看到梁钰珏,就知道这就是话痨大叔口中说的大小姐,虚弱的说道:“多谢女侠出手相助,我叫沈虞生。”
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咳嗽。对于女侠这个称呼,梁钰珏颇为受用,见沈虞生咳嗽,连忙从怀中拿出伤药给他喂下,等沈虞生有所好转才回道:“我叫梁钰珏,小公子谬赞,我不是女侠,只是个镖师而已。”
“我先让人沈少侠去房间休息,有什么明天再说。”梁钰珏示意道,沈虞生也没有拒绝,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个私密空间检查一下自己身体状况。
鸿正威把沈虞生送到房中,并叮嘱道他就睡在隔壁,晚上有事叫一声就好,然后才离开,还帮沈虞生带上了房门。
“这群镖师倒是心善。”沈虞生心念道。
坐到床上,沈虞生尝试结发受长生呼吸法门,五脏六腑疼痛无比,经脉之中也传来刺痛感,他知道自己伤势严重,没想到这么惨,六品高手果然非同凡响,只是一刀就让他落得这样境地,沈虞生不由后怕,这还是那刀偏了,要是被那一刀直接命中,他肯定五脏俱碎,当场殒命。
以后再也不冒险了,沈虞生下定主意,接着开始想办法解决自己受伤的问题,梁钰珏她们的伤药虽然有用,可不能治疗经脉损伤,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祛除淤血,修复经脉,结发受长生有疗伤之用,只是不知道对于内伤是否有效,抱着试试的心态,沈虞生盘腿修炼起结发受长生。
刚开始运功,沈虞生就感觉到了不同,以往运转功法,他很难察觉到气息流动,要不是身体日益强壮,他都觉得这功法没什么用,可是今天刚刚运功,一股凉意便自外界聚于下丹田,然后沿经脉缓缓流向全身。沈虞生大概知道,这就是朔玥提及的月华,当初缔下契约后,朔玥跟他说过,结发受长生是道门功法,超出常理,神异无比,修炼之时吸收乃是日精月华,只是之前他受到命格制约,一直难以入门。
两个大周天后,沈虞生猛地喷出一口血,恶臭无比,正是五脏之中的淤血,他不禁感叹结发受长生果然神奇,估计再修炼两晚就能基本痊愈。倒在床上,沈虞生发觉身上有些难闻,可是伤势初愈,他已经乏困无力,昏昏欲睡,内心挣扎之下,还是选择先睡再说。
一夜无梦。
第二天一早,沈虞生找到店中小二要了桶热水,顺带找半梦半醒间的鸿正威要了套干净衣服,清洗完毕,沈虞生找了根布条将头发束起,减少了部分青涩之感。走到楼下,镖局的人已经在吃早饭,鸿正威看到沈虞生招了招手,沈虞生走到桌前,梁钰珏坐在对面,桌上还有四个肉包跟一碗豆浆,看来是留给他的。
“多谢鸿大叔,梁姑娘出手相救。”沈虞生再次郑重感谢,只是这次换了个更亲密的称呼。
鸿正威大哈哈的说道:“趁热吃些东西,昨晚我也是忘了,居然没给你送点吃的,饿着了吧?”
沈虞生自然是饿了,他不知道顺暗流飘了几天才被几人救上岸,中间可颗米未进,再次谢过两人,沈虞生就坐吃饭。风卷残云,狼吞虎咽。
他吃饭的时候,对面的梁钰珏就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看,眼前的少年懂礼数,而且长相确实惹人喜欢,眉间那抹黑线虽显邪异,但并不惹人讨厌,而且她能看出,只是一夜,沈虞生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。
梁钰珏有点好奇,这少年不过九品,到底是如何治好自己伤势。
等沈虞生将豆浆喝完,梁钰珏开口问道:“不知少侠被何人所伤?我观少侠当日身中刀气,想来对方至少也是六品高手。”
沈虞生先是问道:“不知我们现在身处何地?”
“乃是关中郡,莫枯岭附近。”回答的是鸿正威。
没想到这暗流居然直接将他送到了关中郡境内,免去了他想办法逃出白帝州的麻烦,现在白帝州上下肯定乱成一片,也不知道洛青衣跟何笑笑是否已经安全离开。
沈虞生思绪飘然而出,梁钰珏轻咳一声将他思绪拉回,沈虞生意识到自己走神,立马换个了悲怆表情,哀伤道:“我本是白帝州人士,我父亲是一名商人,早年间救助了一位剑客,剑客为了报恩,将他贴身宝剑赠予我父亲,可哪曾想,这宝剑给我家带来了灭顶之灾。”
“有贼人故意散播谣言,说那宝剑是不世神兵,引来一些江湖宵小之辈觊觎,趁白帝州守军北上征战,州中防卫松懈之时杀入我家中,屠戮我满门上下,家中奴仆拼死相互,这才让我逃了出来,可他们想斩草除根,不肯放过我,我只好跳入河流之中,以求一线生机,却还是被其中一位刀客伤到,要不是被你们救了,我可能就命丧江河之中了。”
沈虞生说的真切,不时停顿抽噎,眼泪也止不住的留,鸿正威听得那是大怒拍桌,梁钰珏身为女子,更是感性,没想到这少年还有这样的悲惨身世,看到沈虞生悲痛模样,她起身来到沈虞生身边,抱住沈虞生温柔安慰道:“不哭不哭,姐姐保护你。”
这下沈虞生哭的更为大声,梁钰珏还以为是少年有了依靠,情绪得到了宣泄,哪成想是沈虞生害怕一不小心露馅被梁钰珏打死。
果然年纪小好处就在撒谎也没几个人怀疑。感觉演的差不多了,沈虞生停止哭泣,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梁钰珏,梁钰珏自幼习武,鲜有跟男子打交道的时候,哪受得了这幼兽受伤般的眼神,心中痛骂那群江湖宵小的同时保护沈虞生的信念越发坚定。
鸿正威趁沈虞生没哭的空袭拿出一把黑色长剑说道:“你说的可是这把剑?”
沈虞生一看正是朔玥送他的长剑,逆鳞,他还以为丢在河中,没想到也被几人捡到了。
“对,鸿叔,就是这把剑。”沈虞生红着眼肯定的点点头。
鸿正威将逆鳞放到沈虞生身前,这把剑他细细看过,除了锋利以外没什么神奇的,硬要说的话,就是握剑时候,他总觉得受伤刺痛难忍,可能是当初工匠做剑柄是出了差错,铁渣没打磨干净。
沈虞生将长剑抱在怀中,好像在缅怀死去的亲人,梁钰珏不想再让沈虞生伤心,别转移话题道:“阿生弟弟现在没有去处,不如先跟我回去,日后再作打算。”
一听这话,沈虞生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,没有得意忘形,他装可怜道:“可以吗?”
梁钰珏大手一挥,保证道:“可以,当然可以,只要你愿意,我以后就是你亲姐姐!”
“珏姐姐!”沈虞生激动的喊了一声,梁钰珏大喜过望,她本时家中独女,一直想要兄弟姐妹,如今梦想成真,拉住沈虞生就要一马同乘,沈虞生自然不会拒绝,现在他无处可去,朔玥还警告过他,不到上三品不要与夺他命格的人碰面,这三合镖局,正是个好去处。
两人相约离开,剩下鸿正威目瞪口呆,他总觉得刚才的沈虞生有一种风月浪子的感觉,他摇了摇脑袋自我反驳道:“应该是错觉吧,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。”
结完账,鸿正威看向驿站外,梁钰珏骑在马上,沈虞生坐在她的身前,少年一口一个珏姐姐,逗得梁钰珏笑容灿烂。
鸿正威心中叹道:“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看到自家小姐发自内心的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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